自清代至民国期间，书法领域是倡导碑学的，所以当时的书法大家大多是以纯正碑学或者碑帖相融的书法面目呈现的。而白蕉却不被时风所染，固执地精研帖学书法，终成20世纪帖学第一书家。

然而，在白蕉去世这么多年间，一直没有得到相应的肯定，就拿20世纪末某专业书法杂志评选的“20世纪十大书法家”来说，吴昌硕、康南海、沙孟海、沈尹默、齐白石、弘一法师等获选，而书法精绝典雅的白蕉却未能入选。

白蕉的书法写得好，是毫无疑问的。但他为何没能成为20世纪十大书法家之一呢？难道他书法的格调不比沈尹默高？难道他书法的技法不比齐白石强？

一般情况下，我们比较习惯将“好”或者“有意义”“有价值”同等看待，但从严格意义上来看，“好”与“有价值”“有意义”并不相同。有时候，“好”的东西未必就价值高、有意义。

白蕉的书法，具有深厚的传统功力。他在临池上花费的功夫是古今罕见的，比如晚年他用了“仇纸恩墨废寝忘食人”的别号，可见积学之功。

对于书法技巧的把握，白蕉在他们那一辈人是首屈一指的。无论是点画还是结体，不管是笔墨表现还是谋篇布局，都停匀妥帖、典雅精细到一种极致。笔法的圆润遒美、弹性、张力、含蓄、趣味，均是超越时代的存在。

特别是白蕉在笔法的理解与把握上，泯去锋芒顿挫，非常富有“冲和”之美，举重若轻、摇曳生姿、秀媚中蕴含清雅，正是书法家“百炼钢化为绕指柔”的一种高级的表现。在同时代的书法家当中，又有几个人可从笔法的轻容自如上与白蕉相媲美呢？

白蕉的书法，是真好。但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那样，“好”未必就是“有价值”“有意义”。白蕉固然是哪个时代帖学书法第一人，但也仅仅属于继承前人的遗韵。在个人书法面目的塑造上、在书法的开拓性上的欠缺，或许是影响他书法评价的一个重要因素。

结合白蕉的一生阅历来看，他是以学者、诗人、书画家终其一生的，而这一生又是简朴精勤、甘守寂寞的。他是在淡泊中完善自我的人格尊严，以及实现自己书法审美表达的。

白蕉的品行在很多方面确实体现了“在平淡中见真挚”的风格，这种秉性、天赋乃至文化涵养等，都是他书法风格塑造的内在因素。于是，在寻找到魏晋书法的风骨后，一生恪守、未越藩篱。

白蕉与很多书法家不同，当其他人在不断寻找书法的未来之路，并为之做出诸多实践之时，他却在始终沉浸在自我的书法审美上，并不断完善自我笔墨语言。换而言之，白蕉在书法上只是关注自我，而缺乏对时代、对未来的关照。

白蕉的书法，不管是才情也好，不管是技巧也好，不管是功力也好，都可以称得上达到巅峰。然而，我们却很难将其列入“创造者”之列。在面对创造一种新的审美模式上，白蕉显得有些力不从心，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去创造。

白蕉或许只能达到这个境界，也或许帖学书法的的天花板只能到这个境界。白蕉的书法对自己来说，或许是完成了使命，可作为好事者的后来人，总会对前人有更高的要求。这可能就是白蕉没能进入“20世纪十大书法家”之列的主要原因。

面对白蕉那恬淡清隽的书法，我们是不是太过于苛刻了？